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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平:教育学校里的违法怪胎
2013-01-29 09:23:59   来源:教育之声网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我们2012年做了一个大型的沙龙讨论,关于农村撤点并校造成的一些问题和后果。我比较关注在当前大规模城市化进程当中,农村教育的处境和去向,也就是说农村教育向何处去。现在面临一个很危险的现象,所谓学校进城,农民进城上学。能够进城上学是一部分比较富裕的农民,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农民就被现代化甩下来了,在乡村、农村、草原没有能力出来的,把学校撤掉了,造成新的学生辍学,在这种情况下农村教育怎么设置?农村教育怎么进行?是当前非常突出的问题。

  主持人:我们也注意到您今年关注的领域,您刚才也提到教育部暂停撤点并校的政策,您认为接下来比较行之有效的策略应该是什么?或者农村中小学布局应该是怎样的?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2012年9月国务院出台了一个政策,正式叫停这些政策,现在关注的是农村教育下一步如何发展。我个人认为有两个主要的关注点,第一个是农村寄宿制学校,集中了最多的留守儿童,而寄宿制学校,大多条件简陋,文化内涵空洞,没有文化生活,没有情感心理,各种各样的内涵都很缺乏。营养、健康、心理,亲情都很缺乏,寄宿制学校是一个需要特殊关注的一类学校。还有一类是小规模学校,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说的村小和教学点,现在全国仍然保留着农村小学教学点六万多所,这些学校大多数只有十几个、二十个、三十个学生,一两个教师,这些学校如何发展下去,如何给农村儿童提供一个所谓有质量的教育。不仅仅是有一个房间,有一个老师,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主持人:撤点并校政策初衷是好的,为什么在实施过程中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呢?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撤点并校政策它的合理性就在于农村学龄儿童的减少和由于人口流动造成学生的减少,一个是失业率下降造成的减少,一个是人口外流造成的减少。人口减少了以后,学校做一些调整,这本来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就像小孩子增多就多建立学校,学校应该随着人口波动而调整,但是这些是在政府强有力推动下,用运动式的方式,过度地撤并。比如学生减少了十分之一,但是学校撤并在很多地方达到了一半,甚至很多地方撤并百分之八九十的学校。山西一个县原来三百所学校,现在只剩三十所,有些地方甚至提出学校进城口号,初中、高中全部搬到县城去,你要上学必须到城里买房租房,用这种方式拉动房地产,这些都是所谓非教育因素,根本不是为了保障儿童就近入学,是为了拉动房地产,为了追求其他的一些目标。

  主持人:还有一个您今年关注的重点就是掐尖的超级中学,超级中学现在也是属于一种普遍的现象,并且被认为是高升学率的一个榜样。您觉得超级中学出现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这个原因也很复杂,从制度上来讲,它是我们过去建国以后实行的那种重点学校制度的一个变向的存在。因为我们在实行义务教育法以后,已经宣布取消义务教育阶段所有的重点学校,义务教育法有规定不能变向举办重点学校,但这些学校就是变向的重点学校,延续了过去这些政策,政府对它倾斜的扶持性政策,特殊的关怀,人为打造出一个巨无霸。对于地方政府而言,有一些把这种渠道作为一个窗口,作为一种政绩,作为一种近水楼台,而且通过择校,实现巨大的经济利益。这是一个怪胎,完全是违法的,违反义务教育法的,也是违反大多数人利益的。因为它造成义务教育阶段激烈的择校竞争,最终进入名校的其实是很小一部分人,但极大地加剧了学生的负担、家庭经济压力等等。

  主持人:有一种观点也是认为现在整个教育行业的发展,其实已经超过了人们观念改变的速度,人们还是认为要上名校才有出息。对这个看法您是怎么样一种态度?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这个话是有道理的,我们整个教育已经进入普及教育、全民教育、高等教育大众化,甚至网络时代的学习化社会,这个外部环境已经极大地变化了。但是我们学校的主管部门,甚至包括学生的家长,他的教育理念还是分数至上、名校崇拜、望子成龙,这个东西跟全民教育时代目标的确相差很远。某种程度上来讲,北京的家长其实不用特别担心教育,都可以让孩子上一所很好的学校。因为现在区一级所谓优质学校,也已经达到40%以上了,像上海达到60%以上,没有必要削减脑袋非要折磨儿童。外部环境已经非常宽松了,高考入学率已经到27%了,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教育理念是落后于教育的发展。

  主持人:今年大家非常关注的一个话题是教育公平,您觉得教育公平现在是在改善解决之中?还是在人为地继续加大它的不公?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我个人认为主要还是在改善,因为教育公平最大的群体还是在农村,国家这几年对农村教育的投入和改善是相当大的。包括西部农村升学率提高,包括国家建立了一个从学前教育到研究生家庭贫困学生资助计划,包括去年实行农村中职教育学生全免费政策,包括营养午餐,它的社会群体非常大的。但是这一点在城市里感觉不到,在城市里往往看到激烈的择校竞争。但是就激烈的择校竞争而言,最近这一年其实有很大的变化。像在成都、杭州这样的省会城市,已经大幅度治理了这些择校现象,像杭州已经实现零择校。而在南京、上海、广州这些地方它的择校竞争主要是在民办初中,并不是在公办初中。跟北京的学校不太一样,我们很多感受以为天下都像北京一样,其实不是这样。北京在义务教育阶段这种择校竞争,北京是最混乱,最恶劣的。但是其他的地方会有不同程度的改善。

  主持人:关于教育公平不得不说的话题是异地高考,您对异地高考是持支持态度。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异地高考是国家政策,大家都支持的,主要是怎么构建一个制度。

  主持人:请谈谈您对北京方案的一些看法?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异地高考的问题对一部分城市,它的压力和困难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面矛盾和压力巨大的所谓北上广三个城市解决的方案也不太一样。北京它的做法提出的是一个过渡性方案,到今年会出台一个更具体的方案,而在过渡性方案当中只开放了高等职业教育的异地高考,所以现在还不好对它做一个整体的评价,因为它的完整的方案还没有出来。我认为无论是北京的方案,还是全国的方案,包括上海的,真正的价值我称为是“破冰之举”,第一步迈出来了,不管是一大步,还是一小步,还是一半步,这个方案已经启动了,这个问题已经积淀了十多年,总算提到议事日程,总算开始起步了,它的真正意义是在这儿。

  主持人:好的,谢谢杨院长接受我们采访。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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